今日早朝比寻常时候晚上不少，不知是陛下是什么打算，或者是单纯的没想好相关事情。陈秋雨、陈春风、沈重山、陈文正等人都在午门外等候，深秋天寒，诸位大人们都坐在自己轿中，互相之间并无太多话需要交谈。

轿中都备着火盆，用以保障轿中的温度，毕竟是能够参加朝会的大官们，还不至于连火盆都用不起，深秋还算好的，若是深冬的大朝会，有些官员丑时便要出门，没有火盆的话未等朝会开始，便要以身殉职了。

满朝文武都知道今日便是锦衣卫与东厂图穷匕见之时，除了陈文正等人，其余官员不过是陪衬罢了，四位大将军以处理军中要务为由，默契的都没来参加朝会。

很明显对于晚宴被当众打脸一事并不能真的视作完全不曾发生，几位大将军身份显赫，不方便跟一位侍郎置气，但也不会大度到正常参加朝会，何况今日便要决定陈文正生死，四人出现难免落人口舌，不如不出现来的省事。

早朝晚，但也总有开始的时候，随着宫门大开，文物官员们鱼贯而入。今日就连几位大学士都故意加快了脚步，将沈重山等人放在最后压轴出厂，仿佛是对他们勇于抗争的一种无言的尊敬。

沈重山与陈秋雨落在最后，互相之间早已不必交流，苦笑一声整理好官服，踏入皇宫之中。

今日早朝无事，除了东厂与锦衣卫这场决斗外再无别人奏禀，似乎所有人都在等着这一场龙争虎斗的结果，就连一向废话连天的御史们也都悄然闭嘴。

所有人都知道陛下今天的决定将会决定整个朝廷的走向，甚至是整个大明的前进方向。

陛下不问，但陈文正总要复命，上前两步朗声道：“陛下前几日命下官查处贪墨赈灾粮款的官员，现已查清，请陛下定夺。”

说着掏出一本花名册，交由侍候的宦官，呈给朱重八看。朱重八接过花名册，随意翻看了一下，又颠了颠花名册的重量，笑道：“爱卿这是将朝中官员都列了一遍吧？”

陈文正禀报道：“此名册上有姓名者，下官皆查实其罪证，保证桩桩铁证如山。”

朱重八冷笑一声：“上一次口口声声说铁证如山的，倒是自己吃了半个月牢饭，这次又是铁证了？”

沈重山听到陛下含沙射影，知道自己必须站出来了，左跨出一步，来到中央，双手抱拳低头道：“上次是臣罪有应得，此次锦衣卫查处相关案件，确有实据。”

朱重八将花名册扔到陈文正面前：“你可知道构陷朝廷命官，该当何罪？”

陈秋雨眼前一黑，暗道一声不好，陛下连证据都不看，分明是不想处理这些贪腐的官员，那受处理的只能是陈文正了，自己作为保人自然是免不了一番责罚。

陈文正看着平躺在面前的花名册，苦笑一声，俯身捡起，自言自语道：“花了五天时间，整个锦衣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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衙门几乎没有人睡觉，说到底还不是为了大明江山，结果偏偏最重要的那个执迷不悟。

古话怎么说来者，哦对，皇上不急太监急。我看啊，现在是皇上不急忠良急，天下都不是自己的，干嘛这么操心呢，反正陛下都不想好，那大明也好不了。

我们这帮人跟着瞎着急，陛下您却明知道怎么会是但依旧装糊涂，好像只要你看不见，大家就都瞎一样，简直比真正的昏君危害更大，大明朝早晚要毁在陛下手中。”

“陈文正！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朱重八怒目而视，自从登上帝位，有多少年每人敢这么跟自己说话了？一个小小的侍郎，居然敢大庭广众之下训斥自己，活的不耐烦了吗？

朱重八声音已经低至谷底，带着明显的阴冷与噬人的冰冷：“你知不知道犯上作乱是要诛九族的？”

陈文正既然已经敢说这些，自然清楚后果。哈哈大笑道：“陛下可知道如此一意孤行，陛下的九族也不过多活些时日罢了，到时候臣带着一家老小，在黄泉路上静候陛下大驾光临，看看到时候皇帝需不需要喝那孟婆汤。”

朱重八被气的眼冒金星，小小侍郎，和敢说这些：“陈秋雨！是你指使他在朝堂之上胡言乱语的吗？”

陈秋雨沉默，缓缓走出文官队列：“并非臣指使。”

朱重八暗自冷笑一声，还以为你们这帮人有多大的骨气呢，没想到上来就怂了，这才是作为臣子该有的态度。

陈秋雨没有让朱重八高兴太久，继续开口说道：“但臣以为，陈侍郎说道不无道理。”

“什么？！”朱重八一位自己听错了：“陈秋雨，你们是商量好了要造反是吗？”

陈秋雨不卑不亢的说道：“臣等事前并未商量，只是陈侍郎一番话正是臣一直想说缺不敢说的，想来真是羞愧非常。

正所谓天地君亲师，陛下是皇帝，自然说什么是什么，臣自然不敢违背陛下的旨意。但陛下要知道，无论怎么掩饰，一切也只是与朝堂诸公的自我欺骗罢了。

世间万物并不会陪着陛下过家家，希望陛下莫要一意孤行，悔之晚矣。”

朱重八不再理会陈秋雨，而是看向下面的沈重山，冷笑道：“沈爱卿也是这个想法吗？”

沈重山这些年在锦衣卫摸爬滚打，早就没有什么书生意气，开口道：“臣自然不会做此犯上之事，此时全凭陛下发落。”

朱重八冷声道：“好，那朕命你速速将此二人压入大牢，并即刻捉拿犯人亲眷，若是办事不利，你便与这二人同罪。”

沈重山沉声道：“臣领命。”随后对着陈秋雨与陈文正二人正色道：“二位大人，请吧，别让下官难做。”

陈秋雨与陈文正苦笑着被押解出大殿，听到身后殿中，不断有人出列参二人贪赃枉法的罪证，只是一个参沈重山的人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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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这些人都是陈春风事先安排好的，但此时陈春风却高兴不起来。有些人纵然是敌人，却也会有让人钦佩的地方，自己手下这些人，现在一个个面红耳赤的像是忠义之士，但一旦自己失宠，怕是没有一个人敢说两句公道话。

想到此处，陈春风偷偷被自己幼稚的想法逗笑了，公道若是有用，现在该被押解入牢的就应该是自己，而不是陈秋雨和陈文正两人。

所以啊，这世界一直都没变过，永远的弱肉强食，什么公道正义都是虚妄，只有权势金钱才是实打实的东西。

唯一变化的只有自己和东厂，自己地位提高了，便不需要看别人脸色，东厂地位提高了便能另加于朝堂诸公之上，便能肆无忌惮的查处其他官员，若是按这个方向思考，那至少这个世界在从来不公平这件事上，对所有人反而是最公平的。

只是……沈重山，陛下不了解，但自己是知道的啊，哪里会是贪生怕死之辈？若有半点懦弱，这些年早就被东厂吃的骨头渣子都不剩了，所以陈春风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他会就这样妥协。

陛下让沈重山抓人就是要试探他是否忠心，这同样是阳谋，陛下根本不怕沈重山徇私，偷偷放了这两位犯官，毕竟两个文人没了官职，能翻起多大的风浪？

若是锦衣卫抓不到犯官家属，那就是锦衣卫办事不利，到时候仅仅借着这个由头，就能轻易夺权。

与其说陛下要沈重山表忠心，倒不如说更期待沈重山犯错，倒时候唯一可能翻起些风浪的隐患便彻底抹平了，朝堂内外一片祥和，至于大明百姓们怎样，反正朱重八只能看见京师这一亩三分地的百姓，眼不见心不烦，索性装作不知道便好。

只是陈春风想不到锦衣卫要怎样破局，真的抓了两位官员的家属，那对方这个联盟便算是真的瓦解了，以后再难同心协力，松散的抵抗根本对东厂造成不了什么实质性的威胁，所以锦衣卫最后必败，这肯定是沈重山无法接受的。

唯一的可能就是那个了，但锦衣卫终究是朝廷组织，若是真的行此大逆不道的是，将来的朝廷必然不会有锦衣卫的一席之地，新君登基必然要对这中敢行刺皇帝的衙门进行清算，所以陈春风十分好奇沈重山会作何选择。

朱重八看着官员们上奏折参奏陈文正和陈秋雨二人，心中分外开心，这才是天子该有的权势和待遇，一言定生死，一言定对错。

身为天子又怎么可能做错呢？文武百官只要遵从自己的意志就好，根本不需要任何人反对的声音。

身旁侍从的太监将奏折通通收起，呈到朱重八面前，朱重八一本一本的翻来细看，不得不说有些罪证做的太过匆忙，显得太过粗糙。

比如找两个农户状告陈秋雨侵吞两天，逼死老母之类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看起来着实搞笑，就好像陈秋雨有逼死别人老母的癖好一样。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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