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以为这一次试探之后，两军之后会开始爆发大大小小的战役。

但这天气可不如人意，不同往年转好，反而是雪越下越大，士兵连出了营地日常行走都是困难。

两军也就这样僵持下来。

期间，在慕瑜这里行不通，长湘就转去求白川，耐不住自己弟子的再三请求，白川从爱好箭术的楚申那里以非正当手段弄来了一副弓箭。

长湘大概了解了一些楚闻会痴迷剑术的原因。

爹爱好箭术，却继承了自家的武学；后来儿子痴迷剑道，也继承了自家的武学。

……

酉时，在周围巡察的小队回来的比平日晚了半柱香。

“你说什么？”

慕瑜脸色一慌，伸手直接将楚闻扯过来：“师妹受伤了？”

确定不是自己听错，慕瑜手一松，连忙头也不回离开。

“诶！你还没问我她在哪里呢？她回去她自己的营帐里去了。”楚闻朝慕瑜的背影招手跳了跳，“你好歹停一下让我说完话。”

“混账小子，怎么回事？忘了军营内不得大声吵嚷了吗？”白川和楚申两人一前一后从密事的营帐走出，楚申狠狠瞪了眼楚闻。

“呃……”一见到自家老子，楚闻立马就缩了缩脖子，虽然还是笔直站着，可看着气势降的可不是一点。

“今天派出去的十人在不远处的山林里巡视发现了二十人的祁军，想烧我们的草料。”

“这同长湘有什么关联？”白川转头大概向慕瑜离去的方向看了一眼。

“这个是因为：正巧长湘……姑娘出去找草药遇上了我们的队伍就一起走。然后她发现那帮祁人。”

楚闻可是咬了咬牙才按着礼数给长湘两字后添了个“姑娘”，他可没忘记两个月她是怎么踹自己的，现在后背可是还隐隐作痛。

“二十个祁人，只是普通的士兵吗？”楚申抬手抓了抓下巴的长胡子，满脸不解，声音一点也没压着，“老匹夫，你徒弟那个水平，还能受伤？没有实战吗？”

“这大冷天的还要去找草药？”白川转头又朝长湘营帐处望了眼过去，揉了揉鼻梁，咕哝着。

“她平日不爱打打杀杀，性子温和，只喜欢草药治病，没见过血。”听着楚申大大咧咧的嗓门，白川翻了个白眼给楚申，哼了一声。

“啊？这么大还没见过血？”楚申惊奇，挠挠下巴，眼神闪过一丝不解，“那你让她入军，怎么塞进军医那边去了？”

“只是让她来见见事而已，遇事她也能自保，不一定强求她必下杀手。”

“这世道不见血怎么行呢？更何况还是个女子，你以后还是要练练她了，否则亏了这么好的天赋。”

……

“你受伤了？”帘子倏地被人一撞，慕瑜帘子不开就慌地冲进来。

听到慕瑜的脚步声，长湘就将袖子拿下来。

“嗯。”抬头看着慕瑜脸上惊慌的神色，长湘心里一暖，安抚地笑了笑，“是小伤，伤口已经上药了。”

看见长湘的笑，慕瑜脸上担忧惊慌的表情散去了些，语气也温和起来。她缓缓向长湘走去，蹲在她面前。

“怎么伤的？伤你的人死了吗？”

“嗯。”长湘抿紧嘴唇点了点头，她衣服肩膀上有一些湿意，约是在外头进来的雪花没来得及抖落，就消融浸入衣里。

她点头应了一下，但还见着慕瑜盯着她，长湘又补了一句：“我被砍伤后一旁的士兵就把伤我的人给砍了。”

“那，怎么受伤的？”慕瑜低头目光落在长湘受伤的左臂上，她的手肘贴着身侧，慕瑜伸过手拿住长的左手腕。

长湘的手腕纤瘦，不过慕瑜想轻轻拉出她手想看伤口时却没有拉动。

“最近雪势小了，我就想出去走走。碰上我们出来巡视的队伍，就想着同走一段路说说话。但后来我发现在一处乱草丛中藏在一群祁人。”

“……后来我们的士兵偷袭他们，有两个祁人来攻击我，我当时没想太多就拔剑了，我以为他能躲过去的……”

说到这里，长湘抬头看着慕瑜眨眨眼，声调低沉，语气带着自己也没有意识的委屈：“我以为他可能躲过去的。我下意识就以为他跟师姐你或者楚闻那样的水平了。”

“他没有躲过去，我的剑就划过了他的脖子，血就飞出来。我当时愣住了，没有意识到另一个敌人的刀正砍向我手臂。”

慕瑜冷冷吸了口气，瞧着长湘有些委屈的眼神，她伸手轻轻拍了拍长湘的头，温和安长湘：“是他的错，战斗时刻竟然随便乱挑对手，还武艺不精，没避开你的剑。”

长湘点了点头。

“那让我看看你的伤口。”慕瑜的手又拉住长湘的左手腕。

“不用了，师姐。我已经上药了，只是小伤罢了。”长湘脸上浅浅笑着，暗暗使着劲不让慕瑜拉出自己的手。

“我之前受伤你可是说了，小伤更要重视。来，把手伸出来，给我看看。况且，刚上了药怎么就把袖子放下来了。”慕瑜尝试又拉了拉长湘的手，可是没拉动。侠客小说网首发l https://www. https://m.

意识到不对劲的慕瑜蹙着眉严肃担忧地盯着长湘，她没有从长湘脸上、眼里窥见一丝痛苦的色彩，这让她愈发担忧。

“伤口很严重？我要看，给我看。”

慕瑜的语气很坚决，甚至还带着命令的语气，一点也不温柔了。

“师姐。”长湘的嘴唇动了动，她眼帘低垂，眼神瞬间变化，疏离、淡漠，但直到慕瑜又扯了扯她的衣袖，她抬眼触到慕瑜眼里的担忧。

“真的是小伤，我没事。”长湘轻轻叹了口气，伸手抓着左边的衣袖往上拉。

伤的确是小伤，可是吸引慕瑜目光的是长湘雪白胳膊上那一条条比半个食指还长了些的蜈蚣般的狰狞伤疤。

“这是什么？谁伤的？”慕瑜脑子里空白一下，她愣愣伸手过去，手指指腹轻轻摩挲着，语气微弱，唯恐大声了些让长湘感到疼意。

“很多年的伤了，我割的。”长湘淡淡向那些疤痕望了望，语气平淡满不在意。

“那……你现在还割吗？”慕瑜上齿咬咬唇，她视线往长湘右手处扫了一眼。

“很久没有割了。”长湘摇摇头。

慕瑜没有再问其他相关的，只是手指轻轻摩着那一些些凸起的疤痕，半会才语气心疼地出声：“那现在的伤口疼吗？我记得相何医师有一些可以止痛的药，我去叫他要一些。”

慕瑜缓缓将长湘的手放下来，接着动作迅速地站起身向外走。

“师姐，不用了，真不疼。”

可是慕瑜的步伐停都没有停。

等到帐内就剩她一个人了，长湘目光沉默地落在那些丑陋狰狞的伤疤上。

长湘目光幽幽，手指一点一点划在那一条条丑陋的伤疤上。

“伊若啊～”

……

“咣当！”

碗清脆砸落地面的声音，刺破屋子的静寂。

长湘呆坐在石墩上，闻声挺直的背完全一僵。几秒后，她抿了抿唇，慌乱眨眼中眼神无措又恐慌。

她知道的，伊若怎么可能闻不出来。

长湘浅浅屏住呼吸，听着胸腔里的心跳声，目光落在身前的药臼上，大气也不敢出。

“你给我进来！”伊若虚弱但不失严厉的命令声从房间里传出去，长湘原本想尝试伸手去拿药杵的动作就是一僵。

她沉默着起身缓缓向房间走去，小心翼翼掀开帘子低头走进去。

“你低头干嘛？抬起头来！”伊若稍稍喘着气，半靠在墙上，神色不算冷，但却是少见的布满怒气，语气也是。

长湘还是低头，看着地上的一小片潮湿，不过药汁现在已经完全渗入地面。

“你这是觉得我快要不行了是吗？”伊若的声音已经在压抑着怒意。

长湘只是摇了摇头，似知错般垂头沉默不敢言。

伊若的呼吸稍稍急了些：“药里的血是怎么回事？你的血混到药里头是什么意思？”

伊若本来就是医者，五感更是极为敏锐，怎么会嗅不到药里头的血腥味，又怎么会察觉不到长湘在左手手腕处淡淡的血腥味。

长湘只是紧抿着唇，缓缓低下身子。她伸手捡着地面碎着的碗，打算再去盛一碗过来。

陶碗被砸落地面碎成好几瓣的陶片，形状不一，但碎开的棱角很尖锐锋利。

“你再拿一碗过来可以，但不要再往里头放你的血。”伊若淡漠地看着长湘，眸意冰冷，“我会觉得恶心。”

长湘将碎片放在手心的动作缓了缓，倒不是为伊若的话伤心，只是在思考着把血一开始同药混着熬还有没有效果呢？

“不管你加得再少，还是一开始就把血同药一起熬，我都会嗅出来的。”

“你要是再把血混着饼里什么的，那我还是先饿死的好。”

伊若只是淡淡地看着长湘，就知道她心里打的心思没那么容易就消。

长湘看着手里的碎陶片，轻轻地眨了一下眼，纤细素白的手指捡起陶片，动作轻缓带着一丝脆碎的美感。

她耳侧的发丝轻轻向下掠过，半遮半掩拦住她半边脸。

捡完陶片，她抬起头来看伊若，目光蕴着令人心碎的悲伤，同伊若解释，连声音也是轻颤颤的：“伊若，这些年我没有老。”

伊若无动于衷，依然面带怒色地看她。

“你清楚的，不是吗？”长湘的手晃了晃，语气带着急于认可的迫切感，“我没有老一点，一点都没有。而且我受伤痊愈地很快的，可能之前你救我的时候我都已经死了，但又活回来的。”

“可能你服下我的血就有可能身体就好了。真的，你就试……”

看着长湘满脸的急迫，又带了几分的绝望，甚至还有几分是病急乱投医的希望之色。

伊若只是平静甚至淡漠地摇头冷静出声打断长湘的话：“没用，你别乱想。”

长湘的声音也是戛然而止，又缓缓低下头。

她垂头眨了眨眼，很清楚，她勉强不了伊若，不论是武力还是走其他方式。

即便伊若现在看起来脆弱极了，但逼急了伊若，不说自己不能灌药成功，甚至可能还会让她的病势更重一番。

“那我在端一碗之前的药过来，你把它喝完再好好睡一觉吧。”长湘垂着头轻轻地同伊若说着，起了身子转身要走出房间。

“你等一下。”伊若在身后叫住她。

“怎么了，伊若？”长湘闻言立马停下，转身下意识抬头一下关心地看着伊若。

伊若这才发现长湘的眼睛通红着。

但她没有说这个，只是将视线往下停在长湘紧攥着碎陶片的手：“你把手掌处理好，将伤口里的碎陶屑挑出来干净，洒上伤药包扎好。”

几缕细细的血流从长湘指缝划溢出来，猩红的鲜血滴落下来，伊若顿了顿：“不急把药给我，我有些困乏了，就先睡了。等我醒来你再拿药给我更好。”

“嗯。”长湘轻轻点头应了一声，转身走出了房间。

听着长湘的脚步声走进厨房，伊若原本靠着墙上的姿势放松了一些。

乌黑柔顺的长发散乱在身侧，铺散着半边床面。她闭上眼，半晌抬手揉了揉额头，之后又撑着额头紧蹙着眉呆呆发呆一会。

过了好半会，她无力地放下手，身子向床面歪去，缓缓倒睡下来。

“人！真是的，她最麻烦了！”

而此刻，在厨房的长湘右手握着锋利的陶片，狠狠地从左手胳膊上缓缓划开。

很快，殷红鲜艳的血流沿着胳膊、手掌、手指缓缓向下流，落在制馕的面粉上。她将陶片放在一边，胳膊上，还是右手手掌上的血都没有止，就开始揉着面。

她抓了一团面粉，扑在伤口上，平静地继续揉面，偶尔加一点水。

不排除有那么一丝可能伊若没有闻出来啊。

“你给我滚！”

当晚，住在伊若屋子周围的居民第一次听到伊若的大吼。

然后长湘在院里站了一晚。

大漠的夜晚可是很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