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国都城，上华。

“赵卿，王端他们已经滞停在留川处长达三个月了，连留川都没有打进去。”

“现在一点好消息都没有，这般速度，本王还能见到一统天下的那一天吗！”

视线在竹简上的字快速掠过，祁怀王梁宿眼中的失望与怒意愈浓。终于在看到竹简末尾处，将手中的竹简狠狠甩向前方一人的脚下。

赵丕在原地静静立了十几秒，估摸着梁宿的怒火这会已经平了下来，才向前走两步，弯下身子捡起竹简。

“大王稍安勿躁。”

“看形势王端将军等人想要大破洛军的计谋遇到了天气的阻挠。灭洛国不太可行了。”

“那依你之见现在该当如何？”梁宿眉头拧紧，压着眉淡淡地望着赵丕，自有一股威压。

“弃洛攻萧。”将目标由西方的洛国转为南方的萧国。

“那洛国还是同前几次一样无功而返？我祁国颜面何在！”

“臣有一计，可让洛主动投降。”

“说。”祁怀王淡淡抬眸，压着胸腔里的躁意。侠客小说网首发 www..

“听闻洛王胆子怯懦，臣斗胆去行刺洛王。”

闻言梁宿皱皱眉，只觉得这是一个馊主意：“爱卿可知梁宿惜命，身边的护卫、暗士甚至比本王的还多。若是要刺杀就能成功，洛国现在早归为祁地了。”

“大王，今时不同往日。臣愿亲自前往行刺。当今天下能敌我者不过二三，轻功身法亦是如此。”

“哦？”梁宿好奇，他怎会不清楚臣子赵丕的武力如何，怎么这会他如此有信心了。

“臣几个月前曾遇到一位仇人，惨败她之手，近日于剑道一途有所感悟。”赵丕眯着眼角，声音平缓地述说着。

“洛王身旁能者众多，臣没有把握可行刺成功，但有把握在众人围杀中全身而退。”

“届时臣可多次刺杀洛王，若是幸运行刺成功，可使洛国动荡；若是不成，也会扰得洛王心惶，以求安宁。届时洛国主动投降，大王再提两国联姻之事，索要城池几座，以降低洛国防备之心。”

“此去危机重重，爱卿回来时当拜上卿。”

……

寒风中旗帜猎猎作响。

近来临春雪势已经弱下来了，气温却愈发寒冷。

慕瑜即便有是内力护体还是忍不住揉了揉被冻得通红的脸蛋。

“得手了吗？”她抬手又搓了搓一把脸，看着迎面走来的楚闻问道。

“没有。”楚闻同样抬手抹了一把胡子拉碴的脸。

他一手持着长矛，一边低头拍了拍身上的衣甲。几个月下来他身上衣甲的缝隙中都是暗红色的血迹。

他面无表情地摇摇头：“倒是回来是遇上徐铨带人去烧我们的草料，打了一场。我们的没被他们烧吧？”

“当然没有。”慕瑜摇头。

如此对话在这几个月也是时常发生。大雪势大，这几个月里两军都是按兵不动，不过暗地里的小动作也不少。

你来烧我草料，我也来烧你草料，彼此不亦乐乎。

“我回时观地面积雪较前些日子浅了许多，不久融化，恐怕要有一场大战了。”

“嗯。”

两人擦身而过。

等到歇息时，慕瑜找了个地坐下，将手中的长剑抽出，细细观察着。

剑刃略显轻薄，剑身反射出来的森冷寒光映在她脸上。剑之前刚出鞘，也没来得及清理擦拭，血槽里是鲜红的血渍，这会一打开，一股铁腥味和血腥味扑鼻。

慕瑜不知从哪里弄来一块布正仔仔细细地擦拭着长剑。

剑乃贴身之物，即便睡觉也不离太远。若是血腥味太重，睡时将剑放在枕边时，恐怕血气会扰到师妹。

……

“长湘？”

长湘利落地给前面的伤员包扎完，她闻声转头望向身后，就看见白川向她这边走了。

“师父。”她脸上稍显诧异。

白川走到她前面，低头看着桌面上的瓶瓶罐罐，突然眉眼一挑，又接着皱了皱眉：“你多久没拔剑了？”

“没有多久吧，师父，前几天刚拔了一次。”长湘伸手将桌上的药瓶一一收好。

“没多久？就拔剑杀了个人，你还弄得自己受伤了。”白川望着长湘脸上淡淡的神色，他眯了眯眼，“你剑道一途天赋斐然，再结合你自身的内力，你若有心防备谁能伤你？想来你近来松懈了不少。”

“倒不是生疏，只是杀了人，稍有不适。”

长湘淡淡抬眼看着白川，两人相视片刻。

长湘抿嘴笑了笑，神色了然，还点了点头：“师父军务繁忙，还要抽身出来同我谈话。所以，师父我要做什么？”

白川脸上顿时绽起春风和煦般的笑，见此长湘心里一突。

“上战场练练？”

“不去。”长湘非常果决地摇头。

“那旁观练胆总可以吧？楚申那几个老匹夫都说你是太胆小了。”长湘拒绝的干脆，白川话语转得也干脆。

“师父，相何医师他们这里也是忙不过来的。再说，弟子不宜见太多血。”长湘缓缓眯着眼，脸上显着淡淡倦色，语气坚定拒绝。

“这边不紧，以前他们也忙得过来。”白川摇头，紧接着大手一拍，“再说，以毒攻毒。见多了就适应了。”

“就这么说定了，下次两军打起来，你就隐在一旁观着，料想也没有伤得着你。”

“其中，祁国主将王端，这个老匹夫擅长阵法，不会无的放矢来攻营；副将徐丹，谋略过人，还是天下数一数二的神箭手。也就这两人对你有些威胁，但他俩应该无暇顾及你。”

白川的声音原先是斯文儒雅，但这会长湘只觉得自己师父的声音只听着就觉得满是算计。

“师父！”长湘咬了咬唇，将手臂搭在桌面上，撑头无奈道，“你让我在旁边观着不就是咬定我不会眼睁睁看着我们的士兵被打吗？你这不还是让我上战场吗？”

白川闻言呵呵笑了两声，对长湘的话也不辩解。

他看人倒是挺准，长湘这徒弟啊，倒不算冷血。只是性子冷漠些，觉得很多事都同她无关。也就偶尔兴起，热心那么几次。

但大多数事情不在她眼前发生，惨状不呈现在她眼前，也没有人主动同她谈起，她便总是一副漠视冷淡的态度。

“那几个老匹夫天天在我耳边提起你，说你有如此能力，却天天当医师，不上战场杀敌可惜了。我也不勉强你，就让你在一旁旁观，练练胆就行了。”

长湘隐晦抬眸地瞟了白川一眼，这是不勉强吗？

不过似乎还是考虑到了长湘的不乐意，白川又换了一副语重心长的语气，细细分析着：“我其实也倒不愿勉强你。但你和你师姐慕瑜还是有些相同的，都不似寻常家的女子。”

“为师也不清楚你之后的打算了，就算你现在还是想留在谷里。但有一天终究也要出谷走一走。”

“出了谷可不会如此清静了，路遇恶人更是常态。你不去下死手，那便是不明智之举了，说好听些是仁心。但这人心难料，何时你就因此栽了跟头。”

“我不要求你杀人如麻，但至少要下得去手，该杀则杀。”

若是现在换个人至少会对白川的话有些动容，但长湘只是神色淡淡点了点头：“师父说得对。”

白川气馁地叹了口气，但想到长湘到底是答应了，还是略是满意的。

说完，长湘移了视线朝前方一处笑了笑。

不知何时就过来的慕瑜正安安静静倚着身后的木桩听着两人的对话。瞧见长湘看过来，还对她笑了笑，慕瑜的嘴唇微动了动，应该想说什么，最后却是将话咽了下去。

白川背着手满意踱着步子离开了。

慕瑜看着长湘弯弯嘴角笑了笑。

长湘一头长发是紧束成马尾般的，除了鬓角处有几缕未束上的长发，静静垂着，自有一番清冷柔和。若是不望见她那双冷淡的眼眸，总会使得他人看来长湘自是温柔和善的，

慕瑜走过来不知觉就伸手拿着长湘的长发轻轻抚着，低头看着长湘，也不言语，只是眼神眷恋深刻。

“师姐当年为何会想着跟师父上战场？”

“这个？只是好奇罢了。我好奇那些活的跟我不同的人是怎么活的，想知道一些人的活法是怎么样的。若是以前我也不知道士兵拼命想活下去只是想回家罢了。”慕瑜用手指细细梳着手上的长发，眼神专注盯着指间的黑发，语气淡然平常。

“师妹。”慕瑜忽然松开手上的长发，“在你眼中我是个怎样的人？”

“沉静稳重。”长湘想没想就开了口。

“也是。”慕瑜没有什么意外地点了点头，将原先准备说出口的话压了下去。看了看长湘，思虑几下还是话语一转，“师妹若是不乐意，我可以同师父再说说，亦是鸣鼓时师妹你在帐内待着也行。”

长湘愣了一下，半会她反应过来回眸看慕瑜。

慕瑜神色认真，不是在开玩笑。

“师姐，我没有不乐意。我之前不是同你说过吗？我在战场上可以防着那位神箭手伤害你，护你周全。”

长湘摇了摇头，同样认真地看着慕瑜。

“更何况师父说得也是正确。之前我也是有打算观战的，相比直接上战场，在旁边看护着师姐和周围的士兵，我更是乐意的。也是之前我玩闹心起做了不情愿的态度，让师姐和师父误会了，以为我不情愿在一旁护着。”

慕瑜认真望着长湘，知道她是认真的，虽然内心还是放不下。既然长湘这般说，慕瑜也就抿嘴温和笑了笑。

“好，那既然如此之后就麻烦师妹了。”

师妹你在我心中，是清冷如月的神女，我哪舍得让那些血色污染了你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