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婵娟送别管准，决定从现在起就开始践行对方的教导。她驱动灵气，覆盖整个皇都，寻着迹来着人气最旺盛的地方。

不知道这里是何处，反正离皇宫是有几分远，只能隐约看见宫墙的一角。街道没有宫中宽敞，但是各式各样的商户开在路两边，店门外不仅有打扮各异的客人，还有来来往往的行商，都叫玉婵娟觉得十分新奇。

已经日暮西山，街道上的人群还是络绎不绝，一波接着一波，小贩趁着人多，高声吆喝，更加卖力拉客，整条街道十分热闹。

牢记下山守则上的经验，未免吓到行人，玉婵娟特意在无人现身，然后走入人潮之中，开始观察。

街上最显眼的便是右手边的一家酒楼，足足两层高，此刻正是饭点，店里热火朝天，小二一边在店门前招呼，一边要将客人引到席上，忙得脚不着地。

酒楼对面开着两家粮铺，门前各堆着几个巨大的米缸，看大小足以装进两个半孩提。在旁边，卖油的、卖醋的，虽然人不算多，但店前都有三两人驻足问价。

往前直走一段，街道明显更加整洁几分，瞧店名，都是什么阁，看来这边是卖珠宝首饰的店铺。玉婵娟又继续往前，尽头处是几家些许冷清的布店。

玉婵娟于是回头往右转，去了另一条街，这里的店与之前所见倒是大同小异。不过多了许多小贩，支块板，撑片布，便是一个小摊，摊面不大，卖的东西倒是五花八门。

有婶子在摊上卖自己做的头花，也有卖自己绣的手帕的嫂嫂，还有小两口卖自家做的吃食。每个小摊能容纳的分量不多，但意外有许多顾客。

有一处人格外的多，玉婵娟凑近看，发现是位大叔在卖木雕。木雕不过巴掌大，刻画却细致入微，尤其是一丝一缕的毛发，生动非常，看得出来手艺之高超。

虽然不知道雕的是个什么动物，不过只是瞧一眼玉婵娟便觉得十分可爱。小山也十分擅长雕刻，他肯定也会喜欢。

玉婵娟走上前，本来围着的人不自觉让出一道口来。

这西街每天人来人往，多是市井小民，虽然这段时日因不久后的殿选倒是时常有外地的人来此处晃悠。那些领着小厮的公子各个都是锦衣玉袍、一眼便知非富即贵，但是都不如眼前这位气度非凡的姑娘，让人不敢接近。

“这个能给我吗？”玉婵娟指着摊前左上边的一只木雕问道。

“姑娘，这个要五百文。”那摊上的大叔，不知为何有些不敢回话。

玉婵娟摇头，“我没有五百文。”

一旁围着的人见状纷纷开口，“唉，五百文买块木头确实太贵了”，“就是就是，这哪是诚心做生意的价。”一言一语，显然都以为玉婵娟是觉得开价太高才说自己没这么多钱。

大叔也无奈，这木雕看着小小一个，刻好一个却要花上半月的时间，一年到头也做不了几个，他也知道五百文不是个小数目，可是一家老小都靠他吃饭，价格也不能再低啦。

他急道：“姑娘，这价真不是乱开的呀，你仔细看看这木雕，它是值这个价的。”

这摊支着这么多时日，来得都是些看客，真正花钱买木雕的没几个，就像现在，明明围着满满一圈人，但他目前为止一个木雕都没卖出去。他不想这难得有希望的顾客也被价钱吓跑，心中焦急，可惜嘴笨，也说不什么花样来挽留。

玉婵娟并不知道五百文的价，该值什么样的东西，但是这木雕的工艺她是认可的。

“你等我有五百文再来。”玉婵娟不是嫌贵，她是身无分文。

不过这木雕她确实喜欢，玉婵娟想了想，从乾坤袋里翻找片刻，掏出一块木板，运气写上，“看相卜卦，五百文一卦”，拎着板子往前面几步远的街角站定。

围观的人都为眼前这姑娘的操作瞠目结舌，本以为是个富贵人，没想到是个算命的。

虽然他们现在才发现人家确实穿着一身道袍，但是他们哪里真见过道士，还以为该是那些留着长胡须的老头才会摆摊算命呢。

即便刚刚亲眼看见玉婵娟凭空变出一块木板，但围观的人都只当是使了什么障眼法，迷惑众人。有听说宫中来了位仙师现在是大祈国师的，也不会将这俏生生的小姑娘同宫中的国师联系在一起。

碍于玉婵娟不同寻常的模样与气质，没有人敢出口质疑她是骗子，但是显然也没有人相信她真有看相卜卦的本事。

人越来越多，都围在一旁，有半信半疑的，也有几分好奇的，更多的都是纯粹看热闹的。

愿意花五百文买一个木雕的人都几乎没有，愿意花五百文算一卦的人只会更少。

玉婵娟没有做声，只是静静站在原处。一直站着什么都不做，慢慢地人群便散开了，只有几个实在闲得无事的婶子还在一旁看着。

木雕摊的大叔平日里这个时间差不多就要收摊了，但是今天却没有急着回家，他有种感觉，这笔买卖定是能做成。

“道长，五百文一卦，什么都能算吗？”一位一身白袍的少年郎走到玉婵娟跟前。

玉婵娟没回话，粗粗打量这人一番后，默默点头。

“公子！这些都是骗子！不可轻信啊！公子！”守书不过是腿脚慢了些，落后几步没能跟上公子的步伐。

没想到这么一点距离，自家公子就会被街边的道士行骗，他疾步而来，边走边喊。

“公子！”守书总算赶到公子身边，张口便要劝，余光扫过站在公子对面的道士时又默默闭嘴。

就算是长得很好看的姑娘，也有可能是骗子，哪有道士长成这样。

守书虽然在心中如此想到，但是作为一名优秀的小厮，他选择把话都埋在嘴里，什么都没说。

“你要算什么？五百文问一次。”对方个子有些高，玉婵娟得仰着头才能看见对方的脸。

“道长神机妙算，不知道能不能算出我想算什么呢？”

玉婵娟闻言，上下仔细又打量一遍，半晌道：“心想事成。”说完，伸出双手摊开向上，她瞧之前摊子上的人收钱时都是这个姿势。

守书都没反应过来，直到自家公子那胳膊肘怼他，示意给钱，才后知后觉。合着刚刚这两人就这几句话的功夫，竟是已经完成了一笔交易。

他攥着钱袋不愿撒手，不是，四个字就值五百文吗？就算公子是富裕人家，不在乎这几百文，这也不是他的钱，守书还是忍不住替公子心疼这钱。

那人看自己的小厮一脸肉疼的表情，自觉有些丢脸，一边伸手去拿被紧紧攥住的钱袋，一边问玉婵娟，“道长算不算姻缘？”

玉婵娟手还抬着，点点头道，“丙申庚子辛酉甲午。丙辛合，丙火无根，午火藏丁火，子水冲午火，日主合物弱。”看对方显然没明白，玉婵娟又道：“犯单相思，莫动红鸾。”

此人品行端正，财运官运亨通，唯独情运坎坷，最是需要小心。

对方神色存疑，玉婵娟不再多言，各人自有各人命，现在她与对方不过是萍水相逢的缘分，言尽于此足以。

接过沉甸甸的钱袋，玉婵娟转身就往木雕摊走去。

两个人就在离木雕摊不远的斜角处，一番动静旁人都看得真切，木刚，也就是那位木雕摊的大叔，自然也看得清清楚楚。他扯开钱袋，细细清数，足足有一两的碎银，眼睛不自觉瞪大。

玉婵娟又指着之前那个木雕，问：“这个可以给我了吗？”

木刚忙点头答应，手里紧攥着钱袋。虽然不舍，但还是数出其中一半，还给玉婵娟，“姑娘，这钱袋里是一两银子，够买两个木雕了，这些是多的钱，你收好。”

玉婵娟疑惑，回头看刚刚求卦那人，发现他也跟着来到木雕摊，就站在自己两步之后，便说道，“一卦只要五百文。”玉婵娟要把钱还给对方。

那人后退半步，边笑边摇头，“道长，你可是替在下算了两卦，这些钱都是你的。”

玉婵娟其实没在意解卦的数量，她只是需要五百文足以换那个木雕即可。

多余的钱财于她无用，还给人家，人家也不需要。玉婵娟想了想，指这木摊上靠右边的另一个木雕，问：“这个也是五百文吗？”木刚点点头。

“那把这个也给我吧。”玉婵娟将之前看中的木雕小心收进乾坤袋中，拿起另一个走向那位问卦的公子。

“方才占卦只值五百文，多余的钱财你既不要，我便做主换了木雕。”玉婵娟伸手，将木雕递给对方，又道：“剩下的钱非我算卦该得，这木雕便由你收下。”

“就当是你换的木雕。”看那人愣愣抓着木雕不做声，她只好补充：“不然这样，日后你拿这个木雕，我便替你再解一卦，这样可好？”

玉婵娟有些为难，师父说过，金银钱财于修士而言是身外之物，若为私欲动用灵力换取，需得讲究钱货两清。现在本是占五百文的卦，对方却给了两个五百文，若不能劝他收下，自己便会与他结下因果。

本来下山就已经是自己身上不知何时沾染的因所欠下的果，玉婵娟可不想因此又添一债。看那人还是没答应，她有些没辙，不自觉软声：“你、收下吧。”说完，不待对方拒绝，闪身消失。

玉婵娟骤然不见，却是叫那条街附近一下子沸腾起来。原以为是一场富家公子出手阔绰讨佳人欢心的戏码，谁想到这是遇上真的仙师在街头卖艺了。

本来闲得看热闹的婶子满脸诧异，不约而同抬手揉眼睛，等确定那姑娘真的是忽然间没了踪迹，一个两个连忙往家赶，路上碰到熟人，便停下来讲刚刚所见所闻细细说上一遍。

而在正对面亲眼看见玉婵娟消失全过程的主仆二人，俱是神色呆滞。“守书，你也看见了吧？”还是那少年郎先回过神，语带惊疑问道。

守书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说不出话来，下意识点头。

看见自己的小厮傻愣愣的反应，那位公子反倒平复下心情，笑道：“看样子，今日竟是遇到仙人为我看相啦。”他嘴角扬起，轻晃脑袋，将落到前襟的几缕头发甩到背后，自赞：“守书，你家公子这五百文，是不是花得物超所值呀！”

没想到，不过是温书之余来这皇都打打牙祭，酒余饭饱闲逛消食，竟能遇到传说中的仙师。

不知道之后的殿选，有没有缘分能再见到道长？

明意展拿起被塞到手中的木雕，上下左右，细细看遍，没想到家乡的小猫熊还能被雕刻得如此活灵活现。

他真是越看越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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