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比我更擅长发糖[快穿]」

第18章 兔与狐狸(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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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葵怔了怔,扶在阮漓后背的手略一停顿。

阮漓未曾发觉,细软的发丝蹭上她脖颈,如同一只绒毛小兽。她在江葵耳边呢喃低语,说尽心中思绪,夹杂着轻缓吐息,鼻音糯糯,声音娇甜。

小狐狸的身子与她贴得极近,纤薄的躯体因此时出格言论微微颤抖,却被她强压下来,如同转瞬错觉。

但江葵却知道,这并非错觉。像是怕她逃走,小狐狸似乎要将她深深压进血肉里,几近无保留地贴紧她,攥住她袍子的手已沁出薄汗。

胸腔里,仿佛有什么在鲜活跳动,但那却并不是江葵自己的,而是阮漓的。一声一声,轻快有力,撞击得江葵胸口微微发麻。

“白姐姐……喜欢。”阮漓眼中盛满光晕,心里欢喜,尾巴不自知地左右摇晃,去卷江葵的手。

江葵眸光微转,几近要将手指掐出血痕。良久,她身子向前倾了倾,推开阮漓,将目光移至一旁。

“白姐姐?”阮漓不解地抬头,心中暗恼太过得意忘形,仍想继续蒙混过关,却看见江葵眼中冷淡异常,似有薄冰悄然凝结。

她心头慌乱,想去牵江葵的手,思来想去,又打消念头,归于沉默。

云雾中,人群喧哗不息,摩肩接踵,一片和乐融融之景;云雾外,气氛冷凝,无人言语,只有微风轻拂,将桌上名录翻乱几页。

江葵手边的尾巴不再摇晃,只静静地伏在地上,随着几声低语,逐渐缩小,最终消弭无形。

她听见衣料摩擦声,是阮漓向后退了退,回到原处。两人之间只隔开三尺有余,却如同裂开一道天堑,吞掉所有言语和热度。

她从余光瞧见,阮漓的唇瓣轻微动了动,像一只脆弱的蝴蝶翅膀,无声翕动,又不被察觉地抿起,冷静自持,将所有言语都吞进内心隐匿处,再不得重见天日。

“白姐姐,我去拿些点心。”阮漓打破沉默,撩起衣摆出门。

这句话声线平静,如同碧波宗宗门前,她打量送门上来的兔子时一样,冷淡又漠然。至于方才的软声撒娇,仿佛只是一阵微风,在湖中卷起浅淡涟漪,又很快消散。

江葵看那道木门缓缓闭合,隐去最后一丝天光,屋中再度恢复寂静。

她按压上自己胸口,毫无异常。那圈涟漪不知在谁心里散开,但不是她的。手底传来的动静平缓规律,如同老僧木鱼,从来不曾紊乱,仿佛已经安稳跳了百年。

原书中,某某仙人收留的几只兔子,本身因不具备红线,自然没有共情他人爱意的能力。而她,自来到这里后,便觉乏力倦懒,面对小狐狸,心中总会隐隐作痛,似有小虫在反复啃食。

有什么悄然改变了。她似乎被所谓的天道和设定带进囹圄,无法脱身。

原书中关于红线兔一事描述甚少,但可在番外的只言片语里窥见全貌。扯红线一事,看似成人之美,广受赞誉,被世人供奉在庙,香火永续。可谁也无从去确定,扯红线之人是否心有偏袒,将名录撇至一旁,全然按自己的心思行事。

前世缘,今生续。可天道难以揣度,又从何知晓,前世如胶似漆,但生死永隔的鸳鸯,今生不会变为杀亲灭门,互看生厌的怨侣。

变数太多。天道是其一,扯线人是其二。

任一一个红线未断的人,接手这份工作,似乎总是会为红尘是非所绊,深陷泥沼。拥有共情能力的他们,会对面前这本不知变通的名录深恶痛绝。

为什么要硬生生地把一对怨侣撮合在一起?又为什么要拆开今生的一对对连理,见他们无助彷徨,孤独而终?

本以为溯游从之,寻得的会是值得托付的伴侣,却轻易被名录上一行蝇头小字打破,到老方知,今生缘分早已成为定数,年少时的情意绵绵,都成了一触就破的镜中月、水中花。

但他们不明白,名录存在,定然会有其道理。那些怨侣,或许早已积攒多世姻缘,却因种种原因仍未兑现,而这世难度更甚,需以红绳牵绊,方可功德圆满。而今世鸳鸯,也可能本就无缘,注定无法走在一起,因而名录并未收录。

扯线者不知实情,共情其中,难以自拔,悄然更改红线流向也并非什么难事。更有甚者,对他人念念不忘,私自将自己的红线与那人绑至一处,酿成大祸。

这种情绪太多余,太冗杂,实在无法胜任这份工作。

原书中,某某仙人暂接月老职,但因其仍是凡骨未褪的小仙,本身又不愿舍弃尘世的酒色红尘,勉强按名录拉扯了几对夫妻后,正想甩手不干,却恰巧听闻阮漓与师兄养了一窝小奶兔。

她辗转多次,腆着脸要来兔子与她作伴,担下扯线职责。

那些红线兔渐渐吸食仙境灵气,化作人身,却被天道察觉,断其红尘,使之再不能动心,也成为小狐狸与师兄终生缺憾。

如今,小白恐怕便是红线兔的其中之一。有心无情,难以共鸣,自她进入这仙境后便有预兆,直到如今,她对阮漓的亲近本能地感到抗拒,自发落实书中设定。

现在想来,仙境中寂静非常,或许只是因为她们这些红线兔不需要罢了。没有共情能力,自然也对鸟雀啾鸣、雷鸣电闪提不起半点兴趣。

江葵在与发糖系统绑定时,签过一份协议,其中一条就是,自觉遵循设定,维护各世界能量稳定。

如今,她面对阮漓的投怀送抱,心中毫无波澜,甚至连原本调戏小狐狸的快乐都没了。

江葵颓然地倒向一边,举起双手翻来覆去地看。

好好的一双白净的手,怎么就是控制不住自己呢。非要去添多余的设定,力求让情节符合现实,却忘了自己写的是甜水文。

该剁。

她绝望向031发问:“还可以再抢救一下?”

随着她来到这里愈久,那种对情感的阻力就愈发明显。起初,她去揉小狐狸的耳朵时,只是感到略微眩晕,如今,在听见小狐狸赤忱言语后,她竟觉得周身寒意乍起,如同一脚迈进刺骨深渊,伸手不见五指,眼前黑暗浓稠难辨。

心中空空荡荡,什么也抓不住,那种感觉太过绝望,恐怕常人不敢去体味二次。

她本以为可以过上rua狐狸的愉快生活,在不知不觉中刷满甜度值,可却没想到,她本身竟然是个性冷淡?

“抢救不了,安心入土。”031也束手无策。

031也颓了,它这双手,是该说非呢,还是欧呢。能在万千身份里选中这样一个角色,它可真是个机才。

江葵蒙住脸,不想面对现实。佛系半晌,她撇去脑中阮漓面容,慢悠悠坐起身,本着不耽误旁人姻缘的想法,继续鼓捣那些红线。

尘世是非,总是说不清、道不明。云雾中,她看着那些有情人彼此了解,相爱,连理,走完不算圆满的一世。纵然有几对心意不合,逢面必怼,也被冥冥中的红线牵扯,磕磕绊绊前进。

她跪坐在蒲团上,手指翻飞,打了不知多少结,又将名录上行行小字以朱笔勾去,偏头窥视尘世笑颜。

从三千青丝到垂垂薄暮,红线两端,情意难解,绵绵不绝。只是旁观那些柔情蜜意,便觉心折。

……

当日,夜。

阮漓所说的点心并没有送来,只可惜江葵在屋中等了一整日,也硬生生吃了一天的狗粮。

小灰照常烹饪了许多吃的,给花黄的比旁人分量更足,淋上鲜嫩的花露,把她撑得又变回兔身,翻着小肚皮叫唤。急得小灰手忙脚乱去揉,眼里闪着歉疚的泪花。

桌上一角,仍摆了薄肉片和蘸料,可是直到放凉,也没人动筷。

江葵踱步走到一间房门前,手抚在门棱上,本想叩响,却不知想到什么,垂下眼,又将手收回。

阮漓选择她,却被所谓的设定框架住,难以实现。此种结果,不正是她之前所希望的吗?不参与,也不打破,只要找到阮漓红线那头的人,将他们撮合成,她的任务也算完成了。

她摇摇头,转身离去。

……

仙境也有星月,却与尘世不同。

原本的细碎光点,堕于深海般的夜色,遥不可及,令人望而生畏。如今,却变为深蓝绒布上的颗颗圆珠,光彩四溢,宛若琉璃,抬手便可够到。

江葵与灰黄两只小兔子坐在庭院中乘凉,看月色融融,温柔缱绻,照亮这暗淡无声的翻腾云雾,也映出尘世间的彤彤灯火。

小灰陪花黄消了食,本就愧疚,又经不住她反复央求,只好从青袍女子那里偷了一壶酒,悄悄喂给她一口,便不再给了,自己倒是暗中喝了几大口。

江葵接过小灰递来的酒盏,抿了一口,脸颊泛起酡意。

她在未绑系统前,酒量不错,白啤不论,被人灌酒也能脸不红心不跳,思维清晰,自己妥帖找到家门,顶多就是隔天有点头疼。

可这次却不同,她竟然觉得脸颊有点发热,眼前水蒙一片,如同隔雾观花。

久违的醉意。

不知是否被酒精麻痹,她的头脑有些迟钝,神色呆怔。

初到这个世界时,她曾十分不安,本想消极怠工,违约后回到原世界。

可后来想想,原世界也没什么好的。整日面对着偌大空荡的房间,电话里失真的言语,泛着冷光的电脑屏幕,无趣,冷清,总觉心中空空落落。

她生平循规蹈矩,按安排过着日子,从没有半点出格,只有写文一事,是她力排众议,执意为之的选择。被031找上门时,她没有丝毫犹疑地签了协议,不顾一切,改写烂摊子结局。

江葵自己也不知,这是否是什么新型骗局,她只知道,她需要改变,需要一个契机,她不愿再过那种被安排好的人生,仿佛运行电脑程序,精准却又枯燥。

身旁小灰和花黄也有点醉了,嬉笑着闹成一团,没有注意到她唇边嘲讽的笑。

“啊!”花黄闹够了,窝在小灰怀里看月亮,却突然被月上一道阴影吸引,伸出手指,“看!天狗!”

小灰醉醺醺的,闻言连声附和,“是天狗!哇!好丑!”

“臭兔子说谁丑呢?”天狗一跃而下,将云雾掀起层层波澜,立在两只小兔子身前。

小灰软乎乎的脸颊被人捏住,疼出眼泪,只是视线被一截青色衣袖蒙住,暂且看不清天狗面容,只好将另一半脸颊护住,防止再受摧残。

她怀里的花黄突然乖巧地不动了,“云真真人。”

“哎,小黄乖。”青袍女子撤去钳制小灰脸颊的手,大咧咧坐在她们身边。

“我叫花黄……”她委屈地念叨,但在瞧见灰姐姐脸上痕迹后,下意识地瘪瘪嘴,护好脸蛋。

她也尝过被夹脸蛋的滋味,是会让人回味无穷的那种疼。

云真没听见,“真人真人的,都把我叫老啦!明明是姐姐……”

她嘟囔几句,手里动作也不含糊,摆开一排酒壶,“来尝尝,保甜保辣。”话音方落,她似是嘴馋,随意拎了一壶,对准壶嘴,灌下一大口。

辛辣,还带点甜丝丝味道,好酒。

云真飘然地品了品,满意做出评价,本想继续饮点别的,可余光一扫,却忽地瞧见小灰背后的酒壶。

有点眼熟,似乎是她酿了千年的玉叶青。

“原来臭兔子们背着我喝上啦?”她气不打一处来,把带回来的酒都拢在怀里,“哼,不分给你们了。”

一只玉白的手穿过她重重包围,自取了一壶不知名的酒,拔去木塞,仰头灌下。

有晶莹酒液顺着江葵脖颈流下,淌进衣襟深处,雪白料子泛起深色。她遥望明月,眼神不至迷离,却也有点恍惚,不声不响,只一味闷着酒。

云真看她半晌,神色自若,只是攥着酒壶的指骨微微泛白。

她低头静默半晌,忽地朗笑一声,“好!”

江葵眯起眼睛看她。

云真微笑与她对视,“喝了我的酒,总要付些酒钱罢。”

“便用听风舞一剑,如何?”

江葵迟钝地眨了眨眼,才想起这只天狗所说究竟是何物。她随手撇开酒壶,张开手。

有光在她手心聚拢,只消片刻,一柄长剑落于她掌心间,剑刃光亮似雪,剑脊篆刻几句晦涩铭文,泛着幽蓝光芒。

原来她名听风。

“好哇!白姐姐舞剑最好看啦!”花黄巴掌拍得最响。

连小灰都忘记了揉脸,眸子亮闪闪的,攥紧小拳头,心中满是期待。

江葵凭着醉意,走至庭院中央。云雾此时更甚,稠如密纱,牵绊住人脚步,宛如遍地霜华。可她却并未因此止步,手中听风嗡嗡轻响,割开重重雾气。

她凭心而动,身形轻盈如风,随本能迈步、回旋、轻踏,将追随而来的雾气远远抛在身后,连身后衣摆也追不上。幽蓝光芒虽微弱,却不甘平庸,划出数不清的残影,深深镌刻在云雾中。

势如长虹。

空中琉璃也静默无言,月色似乎更加柔软,在云中映出一道纤薄影子。

临池翕忽云雾集,舞剑浩荡波涛翻。

一舞剑器动四方。

云真保持方才的姿势,不知坐了多久,脸上映出纷繁光晕,眼却始终不眨一下。

她轻叹:“阿棠。”

语气平淡,有几分藏得极深的怅然。

云真伸出手去,想抓住那一道飘忽不定的影子,却觉耳边早已平静下来。

小白挽了一个剑花,静立半晌,听风在她掌中缓缓隐没。

她自嘲笑了笑,又灌下一壶酒。

……

树影婆娑处,有人倚在阴影下,垂眸不语,将云雾中身形牢牢刻在脑海里。

白姐姐的心太空,她却想住进里面。

她唯一想抓住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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