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六点的飞机。

占易背了一个斜挎运动包就直接上了飞机，他是提前一小时订的机票，只剩了经济舱，他和一位戴细边眼镜，西装革履的大叔坐得邻座。

他懒散地靠着椅背，戴了一个全黑色的眼罩，大足联赛他踢了十二场，半决赛昨天结束，往后不出意外还有六场，他就这样坐着，左脚就在隐隐作痛。

那天和南城大学踢比赛，前一天的夜里下了场很大的暴雨，空气阴冷，他脚痛到深夜，整个人都在微微抽搐，也没和任何人说。

他要踢，只能是前锋，上场，也只能胜不能输。

一个小时的飞机。穿着蓝白制服的空姐挨个询问是否需要晚饭，问到他这里，他只是摆了摆手，示意不用。

他很累，小憩了一会儿，飞机落地的时候，还是隔壁的大叔拍了他几下才醒。

酒店就在北城大附近，走路只需要十五分钟左右。

他到的时候，房间里没开灯，尹则灵抱着被子在床上看电影，雪白的小脸被投屏的光映出近乎透明感的光辉，大大的眼睛亮晶晶的锁着她，脖子微伸，像等待主人回家的猫咪。

窗户外面落了小雪，夜晚的雾气中像浮动着水，凉进骨头里。

“占易。”

房间里开了热空调，他换了鞋子，脱了黑色的外套，只穿了一件无领的卫衣坐在她身边。

“外面冷不冷啊？”

她说话的时候，唇边的小酒窝陷进去，奶膘一鼓一缩的，温腻白嫩。

他想捏捏她的脸，但是他从外面回来，手太冷，没舍得摸她。

“挺冷的。”

他一只腿也在她床上，另一只踩着木地板。尹则灵把抱着的被子拆开，分了一半盖在他身上，不知道是空调还是害羞的缘故，小脸红扑扑。

“你不在学校吗？”

“嗯，有比赛在外地。”

“足球比赛吗？”

“嗯。”

“那你脚会不会痛。”

占易笑了笑，他们只会问，赢了吗？只有她，是在关心他。

“不痛，我不都和你说过了，我脚早就好了。”

占易：“和室友的矛盾是怎么回事？”

尹则灵心虚地看着自己交缠在身前的手指，喃喃说：“没有矛盾，我就是想见你。”

占易从喉咙里哼出笑声，无奈中全是欢喜。他的小姑娘会主动来勾他了。

他痞笑着回：“你直说啊，干嘛说什么酒店开房，把你男朋友当禽兽啊。”

尹则灵有点委屈巴巴地用指头掰着遥控器上的按键。

“我说了，你没答应。”

“你说什么了？”

“说想见你，想约会，你都不回来，一说这个…”

她埋着头，小声嘟囔：“你就回来了。”

真的是有够禽兽的。

心中所想的，在她澄净的眼神里也显露无疑。知道是禽兽，她还敢这么下钩子。

她脸上突然一冰，是他的唇印在她脸颊上，清清凉凉的，紧接着就是他的鼻息，热热的拢着她的唇，他在吻着她的下巴，而后往下贴着她的喉管，牙齿轻咬肌肤。

她小手推阻着他的胸膛，低眼去望时，正好看见他左侧的那一颗犬牙没入她雪白的软肉中，仿佛会刺破雪肤沁出鲜血一样，真有股禽兽的意思。

“痛。”她脊背都发软，颤声说。

他收回了牙，手搂着她的腰，唇间安抚性地轻吮了两下。他还没做什么，就喊痛，今后有的是痛的时候。

“这就痛了？”

“你别咬人。”牙咬的很痛。

“好，不咬，就亲。”他额头贴着她的额头，眼神落在她的唇上，乌黑的睫羽下垂，迷离朦胧。

他贴上她的唇，外头的雪意侵染上他的唇，碰触时，凉与热，她冷得打哆嗦，睫羽直颤，也没拒绝。她想他，也想他的拥抱，他的吻。

慢慢的，冷意消散，剩下的是一把炽烈的火焰，烧得两个人紧扣着的十指的指头尖都攥着红。他们忘情地拥吻，胸和肩膀隔着衣物紧贴在一起。迷乱似梦。

尹则灵的电话突然响了。

清亮的电话铃声在暧昧声四起的空荡房间里，异常突兀。

手机就放在床边，她低眼瞥了一眼屏幕，是刘丽娟的电话，她瞬间清醒了过来，猛拍了两个占易的肩头，呜咽着，让他赶紧松嘴。

“是我妈打的…”

一根银丝牵连着，慢慢拉长，她捂上占易的嘴，防止他再乱动作，侧身朝着窗户接通了电话。

他摘了她的手，黑黢黢的眼看着她，亲吻了一下她的手背。

“妈。”

“小灵啊，今天是双十一吧，妈妈在网上买了点东西，但是那个券我不会用。”

“你把链接发给我，我来买吧，妈。”她声线有微涩的湿意。

“好好，在寝室吗？今天有出去玩吗？”刘丽娟平常也看手机，双十一是光棍节，她都知道，妈妈总是喜欢以各种方式打听孩子的个人情感问题。

她顿了顿，回：“没，我在寝室。”

占易的轻笑声传来，一股热流涌进她耳里，他的手环住她的腰，唇紧贴着她净白的耳廓说：“骗人…”

她咬着唇，压制住这种令人发软的酥麻，偏头去躲，又害怕有动静给刘丽娟听见，不敢出言呵止他。

“没出去玩啊…”

“没有没有。”

“小灵，你要是谈男朋友了，要跟妈妈说啊，你也上大学了，恋爱可以谈，但你年纪还小，有些事情要知道分寸呐…”

“嗯嗯，我知道的。”她乖巧地回。

占易轻咬一下她的耳尖，哑声喃：“知道还开房…”

尹则灵被他弄烦了，直接掐了一把他的大腿。

他故意轻嘶一声。

“小灵，你那里怎么这么吵啊？”

“啊…没有没有，我室友在闹。”她慌张地解释。

“行，那你们玩，妈妈跟你说的话要记在心里啊，不以结婚为目的的谈恋爱，都是…”

刘丽娟后面的话她没听清，就听见占易在她耳边吊儿郎当地接了一句：“馋身子。”

电话挂了之后，尹则灵攥着拳头锤了他好几次。占易一手握住了她的粉拳，她手好小，他一手完全可以包住。

“我打电话，你就知道闹我。”她抽回了手，半靠在大枕头上。

占易倚在她身边，把她的手握在手中。取下自己无名指的银戒指，随意套在她的无名指上，有点大，他没顾。

“我错了，赔给你。”

这枚戒指从他们第一次在二十三中旁的小巷里相遇时，她就见他戴着，她一直以为应该是挺重要的东西，怎么就这么轻飘飘地塞到她手里了。

占易瞅了瞅她红红的唇，微湿微亮，他喉结滑动一下：“电话讲完了，要不咱们继续？”

尹则灵都不想搭理他，低头转着戒指。刚刚是一时情动，这会清醒回来，她脸皮薄，怎么能说再继续这种话…

“这个戒指…你是不是一直戴着啊？占易。”

“嗯。”

“它很重要吗？”

“我妈给我的，她去世的早，我很小的时候就一直戴着它。”

“我每回紧张的时候就喜欢转它，第一次跟你搭话，我转它转得都快起火了。”

尹则灵想起他那声轻曼又放荡的口哨，真想象不到他那个时候心里居然会紧张。

“你是不是暗恋我，初中的时候。”

“嗯，我当时做梦都想睡了你。”

“………”

占易的直白坦荡直接干蒙了她，她慌了神，慢慢把自己藏进被子里，遮住了通红的脸蛋。

占易把手搁在后脑勺，枕着脑袋悠悠道：“今天也算睡了一半了。”

他扬手，按了几下遥控器关了投屏，屋内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空调热风呼呼地响。

隔着被子，她感到他手臂紧紧抱住了自己，他轻声说：“睡吧。”

“下一半先欠着。”

双十一之后，两人又陷入到了异地恋的状态，占易不是训练就是去外地比赛，而她也忙着各门课程的期末论文和专业课的期末考试。

两人只偶尔空闲的时候打打电话。

一晃年关将至，她们的期末考试定在了元旦节后，尹则灵跟几个室友在图书馆里连肝了好几天的知识点，最后在一月十号结束了期末考试周。

她们专业算是比较早结课的专业了，学校里大部分专业的学生仍然还在复习备考阶段。

某一天，学校的中区广场搭了好几个红帐篷，她挽着李媚的手从中区食堂往寝室走，一个小哥哥把传单递给了她们。

她本来是打算照往常一样，微笑摆手拒绝，不经意的落目在那张传单上，大学生足球联赛决赛这几个大字映入眼帘，她鬼使神差地接了过来。

李媚觑了一眼，说：“噢，这个比赛啊…”

“嗯？”

李媚：“你没看北城大告白墙吗？北城体大和a大的足球决赛，这个比赛进门要票的，一张好几百呢。”

“但是，官博上有人发帖了，说只要是北城大的学生来看，北城体大的足球队队长都免费请客。”

北城体大的足球队队长…

听到这几个字，她心里像被戳了一个洞，她正在慢慢走向那个洞，往里窥，心门的那一头…会是他吗…

应该不会吧，他才刚上大一，怎么可能是队长…

李媚：“我找找那篇帖子啊，真的超级帅，他们队长，好像是叫…占易…哈哈哈，这个姓挺特别的。”

“来，你看。”

她怔愣地念：“一月十三号，…大足联赛决赛…北城体大…占易。”

尹则灵把手上那张花里胡哨的宣传单翻了过来，背面是赛程的具体时间和地点，还有两边的参赛球队信息。

她目视着宣传单上的字，跟着喃喃：“占易，北城体大十一号球员…银色闪电…最佳前锋…”

分开的那一年里，她动用了所有的社交工具去了解到了他的过去，暗恋，车祸，离队，他的母亲，他的野心，梦想，和没落。

寒冬的风呼啸滚来，掀动她额角的碎发。她读着读着，眼睛酸胀起来，鼻尖瞬然就红了。